学者观点

蔡继明:发展新质生产力与提升传统生产力协调推进

新质生产力概念的内涵与外延

生产力是人类再生产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能力。马克思认为,生产力当然始终是有用的具体的劳动的生产力,它事实上只决定有目的的生产活动在一定时间内的效率。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构成生产力和劳动过程的三要素,其中劳动资料是人类劳动力发展的测量器,是区分不同经济时代的指示器。

新质生产力是一个动态的相对的概念。历史上作为人类劳动力发展测量器的劳动资料的每一次质变,如铜器代替石器、铁器代替铜器、蒸汽磨代替手推磨、电动机代替蒸汽机、计算机代替电动机、人工智能代替计算机,都标志着一种新质生产力取代了传统生产力。

习近平总书记2023年9月在黑龙江考察时提到,新质生产力是以新能源、新材料、先进制造、电子信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为载体。2024年1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在数字经济时代,新质生产力就是以数据的收集、处理、存储、传输为劳动对象,以知识创造、技术创新等为主的智能劳动者,以传感器、移动通信、网络、软件、计算机、集成电路、互联网、物联网等智能工具等为劳动资料,以人工智能(A)、区块链(B)、云计算(C)、大数据(D)等数字技术为代表的新一代生产力。培育和发展数字经济时代新质生产力,正是实现高质量创新发展和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途径。

当前我国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基础和有利条件

其一是数字经济的发展:数字经济是培育新质生产力的沃土。根据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测算,2001—2018年间,我国数字经济对GDP增长的贡献达到四分之三。据中国社会科学院蔡跃洲团队测算,1993—2018年间,中国数字经济增加值年均增长17.7%,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引擎。据中央网信办《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2年)》,2022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达50.2万亿元,其中以电子商务、数字媒体、金融科技、智能装备等为代表的产业数字化新业态加速涌现,成为我国新质生产力的新生担当。

其二是民营经济的发展:民营经济是新质生产力的重要载体。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民营经济对税收、GDP、技术创新和城镇就业等国民经济的贡献率都已超过50%,作为我国经济制度的内在要素和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力军,自然也是推进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等新质生产力载体的重要基础。《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以及国务院各部委推出的一系列配套措施必将为民营经济助力新质生产力发展提供有效的制度保障。

其三是独角兽企业的发展:独角兽企业是培育新质生产力的引领者。独角兽企业是成立时间不超过10年、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未上市创业公司,大都拥有独特性或颠覆性技术、难以复制的商业模式、战略与品牌协同、弹性的资源共享、持续的资本赋能、异质型企业家精神等特质,是新质生产力的典型代表。根据全球独角兽企业500强榜单,截至目前,中国独角兽企业总估值近14万亿元,占中国GDP的11%。榜单前十名中,中国独角兽企业占据一半,分别是排名第一的字节跳动、第三的蚂蚁集团、第四的希音(Shein)、第七的阿里云、第八的微众银行。方兴未艾的独角兽企业将持续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输入强大动能。

推进新质生产力与传统生产力协调发展

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无疑是高质量发展和创新发展的主旋律。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把“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特别是以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新质生产力”作为2024年经济工作的首要任务,地方政府在部署今年经济工作时大都把发展新质生产力放在重要位置。

在推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同时,还必须协调好与传统生产力发展的关系。承载新质生产力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大都是高度数字化和自动化的资本密集型产业,随着新兴技术和数据要素大规模进入相关生产领域,新质生产力对传统生产力的替代将降低中低端劳动力要素在生产要素组合中的重要性,可能会造成一些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少就业、无就业甚至负就业增长。而就业是民生之本,我国现有3亿农民工,今后还将逐年增加,他们大都只能从事相对简单的劳动,过分强调新质生产力的发展,特别是政府行为的介入,将导致更多的资源向吸纳就业人口相对较少的产业转移,从而增加社会就业的压力。保持新质生产力与传统生产力的协调发展,使传统生产力在新质生产力的引领下提质增效,实现蜕变,才能在提高全民就业水平和收入水平的基础上扩大居民的消费需求,从而为高质量创新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为有效推进新质生产力与传统生产力协调发展,特提出如下建议:

一是统筹协调传统优势产业升级与新兴未来产业培育。新旧质态生产力之间的平稳过渡既关乎中国经济发展模式的接续成败,又关乎产业体系现代化的转换节奏。一方面,我们要继续坚持和发扬传统优势产业长期积淀的发展经验,进一步发挥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需求牵引作用,善用全球市场特别是新兴市场需求空间,把握住新能源汽车、光伏等优势产业发展机遇期,在保有全球最大、最完整的产业体系基础上,推动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中国速度向中国质量转变、中国产品向中国品牌转变,加快实现传统生产力螺旋式上升。另一方面,要着力于培育和壮大新兴未来产业的规模体系,大力发展人工智能、人形机器人、生物制造、智能网联汽车、新材料等新业态,引领农业向现代农业、智慧农业转型,引领制造业向柔性制造、服务型制造、智能制造转型,引领服务业向高端品牌服务、个性化服务转型,加快壮大新兴产业规模,建立健全新型产业体系,实现新质生产力对传统生产力的接续发力。

二是统筹协调工程化应用技术创新与重大颠覆性科技创新。创新对新质生产力起主导作用,可以说,新质生产力正是诞生于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浪潮之中。一方面,要发挥在数字经济发展中我国应用创新的既有优势,维持和拓展我国工程化应用技术创新具有的全球领先优势,将电子商务、移动社交、数字文娱等应用技术优势扩大到跨境业务、跨界业务中,加快实现数字技术、生物技术、新能源技术、航天技术创新升级,打造具有市场发展潜力的创新型产品,做大做强做优新型产品市场。另一方面,需加紧突破“无人区”重大颠覆性科技创新,充分认识到当前中美战略博弈加剧的现实挑战,集中发力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智能、量子科技、空天技术等战略性前瞻性领域,在AI芯片、通用人工智能大模型、脑机接口、量子通信等焦点领域加快追赶和超越,鼓励和引导高校、科研院所在基础科学领域做好长期储备;同时,需破解科技—产业—金融良性循环的桎梏,让金融体系实现为具有创业创新能力的民营经济、中小企业提供更具包容性、韧性的创业投资,推动新质生产力、现实生产力落地生根。

三是统筹协调传统劳动者素养提升与智能劳动者队伍壮大。劳动者是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劳动者队伍的革新才能推动生产力的飞跃,如果说,数字经济时代更加召唤数字素养,则新质生产力发展更加召唤智能劳动者。一方面,要引导传统劳动者的素养提升,要认识到,在一定时期内传统劳动者仍然是当前生产力的组成主体,在传统生产力向新质生产力跃升的过程中,通过增强全周期职业教育培训、创新技能导向激励等,完善和落实技术工人培养、使用、评价、考核机制,逐渐提升传统劳动者的职业理想、职业技能、职业担当能力,在推动传统劳动者素养提升过程中要有耐心和恒心,特别要关注保障农民工等弱势劳动者权益;另一方面,加速培养智能劳动者等新型劳动者队伍,通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提升计划等加大全社会劳动者的数字素养普及力度,特别要关注数字技术适老化改造对银发人群劳动者的数字素养提升;以订单制、现代学徒制等多元化人才培养模式提升智能劳动者职业培训效能,面向灵活就业等新型就业形态健全财政税收制度和社会保障制度,为新质生产力飞跃预备好现代产业工人力量。

总之,通过产业层面、技术层面、人才层面的协调机制构建,推动传统生产力存量调整优化与新质生产力增量壮大支撑的统筹协调,努力实现新质生产力的平衡发展,共生共建更创新、更包容、更公平的生产关系,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打牢基础,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贡献持续动能。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4-19

蔡继明: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经济学研究所教授,第十三、十四届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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